冬日暖阳之下，在这一刻，姚振华只想安静地吃下一碗热乎的汤粉。

但望向门外，忽而眉头紧皱，员工组团讨薪、信托排队追债的队伍越来越长，擦了擦嘴的姚振华或许想招手再来一碗。

毕竟对于潮汕人来说，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碗汤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碗。

出品 | 凤凰网问渠人物

凤凰网特约作者 | 黄小妹

图片 | 网络

深圳西丽宝能城楼下一家简陋的小餐馆，身穿淡蓝色衬衣藏青色西裤，坐在红色的塑料凳子上埋头吃着汤粉，这张照片是姚振华最近一次露面。

千亿富豪，一碗10块钱的汤粉，巨大反差既符合潮汕商人一贯的低调作派，也透露出了老板的日子确实不太好过。

网上有人说姚老板吃的是肠粉，这似乎也符合常理，毕竟“对于潮汕人来说，没有什么烦恼是一碗肠粉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吃两碗。”

但汤粉才是潮汕人的最爱。白的叫珍珠粉，深色的是红薯粉。粉的、红的、绿的混在一块儿，细的、弹的、爽的一同进口才叫痛快。其吃法多样，但肥厚的猪杂加上半勺胡椒，才是正宗潮汕人的记忆。

01

美食家、文化人与野蛮人

你知道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导演陈晓卿是怎么形容潮汕美食的吗：汕头是中国美食的一个孤岛。一个美食家，如果没来过汕头，根本就不叫做美食家。

所以广府美食活在电视剧里，而潮汕美食则活在了纪录片里。

"南有嘉鱼，烝然汕汕。君子有酒，嘉宾式燕以衍。"《诗经》中的"汕"是群鱼游水游乐的地方。而有潮水有游鱼的地方就有捕鱼的人，有潮湿的水域的地方就有潮汕人，而有钱挣的地方就有潮汕商人。

如果细究，潮汕人也能被分出个东西南北来——喝韩江水的人求稳;喝榕江水的潮汕人不惹事儿;喝练江水的关心的是，能不能赚钱？

姚振华是正宗喝着练江水长大的。比姚振华早一年出生的黄光裕出生于此、马化腾祖籍也在这里。该片区的人，最具有海洋文明的冒险精神，最能代表潮汕族群的商业性格：低调精明，沉潜水底，一旦嗅出猎物，便出手凶悍，如同鲨鱼。

“野蛮人”，姚振华第一个出圈的名号似乎正符合喝着练江水长大的人的性格。

经过10多年坐享中国房地产猛涨的红利，姚振华虽然依靠深业物流的土地已经可以躺平。

但是他依然选择通过“万能险”进入了金融领域。仅2015-2016短短两年时间里，前海人寿资产规模完成了从560亿至近2500亿的跨越。

前海人寿用3年时间，做了中国平安花16年才做到的事情。

黑马般速度的前海人寿与姚振华的“剽悍”作风如出一辙。“只要他判定某个行业有前景，就会大力布局，并寄望在短时间内冲进行业前列，一旦发现决策失误，就会快速自我否定、转变策略，无论此前投入多少，当断则断。”

自此，前海人寿成了宝能系核心金融投资平台，姚振华借此开启了狩猎资本局。

宝万之争以姚振华的名声大噪为起点，以姚老板清仓万科A套现几百亿离场而宣布结束。宝万之争尚未尘埃落地之际，姚振华便朝着国内空调业老大格力迈开进攻脚步。

前海人寿通过高杠杠融资在二级市场攻城拔寨，一时之间保险业跟风之势刮起，引发市场一度恐慌。

2016年底，时任证监会主席刘士余发表了著名的妖精论：“我希望资产管理人，不当奢淫无度的土豪、不做兴风作浪的妖精、不做坑民害民的害人精。”

妖精论甚嚣尘上，姚振华也因一张罚单迎来了金融版图的滑铁卢。

2017年初，保监会出动人马，对前海人寿进行现场检查，列举“六宗罪”，决定撤销董事长姚振华的任职资格并发布了令其禁入保险业10年的处罚。

“10年禁入保险业”风暴之下，姚振华金融宏图大业转而成空，他曾诉苦：“我是一个知识分子。干的都是踏踏实实的事。周周5 2，天天‘白加黑’。一心只是想把保险公司干好，给保民挣点钱。真是太冤啦。”

我们有理由相信姚老板的辛苦，但是不也有那么一句话嘛——勤奋 错误的方向=错得更离谱。

02

折腾

如果经历了这一次挫折就放弃，姚振华就不是姚振华了。

断了前海人寿这一粮仓，让姚振华在金融事业上载了个大跟头，但姚振华受到保监会处罚后的一月便开始寻找“钱路”，转而瞄准汽车领域。

2017年3月，宝能汽车挂牌成立，主要业务涵盖传统及新能源整车及核心零部件的研发、制造、销售与售后服务以及其他相关业务。

不会造车的宝能想到了“借鸡生蛋”的高招。同年12月，宝能集团以66.3亿元收购奇瑞旗下的观致汽车51%的股权，并计划持续5年，每年投资100亿元；2019年，姚振华再次完成对长安PSA的收购。

有了“会下蛋的母鸡”，接下来就是找“鸡窝”。成立仅3年多的宝能汽车一举集齐了深圳、贵阳、昆山、西安、广州、昆明、富阳七大基地，这还不算早期收入囊中的常熟观致工厂。总投资额超过1000亿，整车产能达300万之巨。

令姚振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直引以为傲的万能杠杆大法失灵了，斥巨资砸千亿的汽车却不见水花。

宝能从2017年控股的观致汽车具备整车制造能力，但宝能汽车直到2020下半年才推出首款车型观致7，销量更是一路暴跌。

数据显示，2019年观致汽车售出22695辆，同比跌63.4%；2020年销量13590辆，同比跌47.52%；2021年一季度卖出1000多辆，5月销量0辆。

不止观致“难产”，姚振华原计划让宝能汽车在西安、常熟、杭州、广州、深圳、昆明六地的年产能至少达到340万辆。目前宝能汽车以曹操出行、华夏出行及共享汽车等用途为主，乘用车依然没有正式量产。

市场由此质疑，姚振华造车的尽头是圈地。

公开数据显示，姚振华在2017年-2019年短短两年时间，先后在广州、贵阳、昆明、昆山、西安5地共拿下13宗地，总面积约为457.44万平米，其中包括8.15万平米住宅地块。

另一佐证为，姚振华已经到手的449.29万平米工业用地中，仅有43万平米建成投产，占总拿地面积的不到10%。

一端是烧钱的新能源汽车，另一端是毫无起色的销量，入不敷出，最终宝能其他产业板块帮助宝能汽车还债，紧接着各板块资金压力加大，追讨薪资员工的队伍越排越长，堵着宝能总部大楼向姚振华讨说法。

与汽车版图一起跌落的还有宝能生鲜。

2017年4月，宝能百货零售有限公司成立。2020年，宝能生鲜迅速扩张，不到一年时间，便在全国百城迅速铺设了千家门店。单2020年10月31日，宝能生鲜创下了403家到家社区点单日同开的行业记录。

截至2020年底，宝能生鲜在全国100多个城市完成中心仓的开设，到家社区店数量突破1000家。

好景不长，2021年年初，宝能生鲜追讨薪资的员工排在了汽车后面。据说，截至目前所有城市门店均已关闭。

宝能集团曾将零售业务比作一条金线，其他业务板块则是一颗颗明珠。“这条金线将会把所有明珠都串起来，串成一条璀璨的宝能生态项链。”

今年7月，宝能系旗下多个近期到期的理财产品及信托计划均出现了逾期情况，其中包括内部员工认购的定向融资理财产品。

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宝能系违约已卷入民生信托、中铁信托、山东信托等至少9家信托公司，涉事总额近200亿元。并且已有中炬高新、韶能股份、南宁百货三家上市公司于近期披露了由宝能系流动性危机引发的股权质押或冻结公告。

10月，“酱油二哥”中炬高新一封“回复函”掀开了宝能的债务冰山。

截至2021年9月底，宝能集团合并报表总资产约8300亿元，剔除并表金融资产及负债后集团总资产约4300亿元，有息负债合计为1927亿元（包含银行贷款、信托贷款、理财产品及发行的公司债券），对外担保余额308亿。近段时间较为紧迫的流动性资金缺口约为200亿元，包括所有理财产品兑付合计83.49亿元；较为急迫的工程款等需要支付26亿元；部分紧迫的经营款项及到期本息约85亿元。

为拯救失血过多高危的“宝能系”，姚振华开启自救：减持套现 售卖资产 加快销售回款。

其中，售卖资产清单显示， 宝能正启动深圳宝能中心、旧改项目、前海优质项目、物流园资产包项目等位于上海、深圳、广州的8大资产项目出售。上述项目涉及商业物业、土地、商业综合体、旧改及优质金融公司股权等，评估价值超1000亿元。预计3-4个月内，回款约200亿元，其中：某项目已经签约；其他项目正在签约阶段、 密切洽谈或寻找意向方。

以“菜篮子”名义拿地进军地产，到入主深业物流的股权致富，再到以前海人寿为基地的资本狩猎，迅速铺开的汽车、生鲜版图，29年间，姚振华以杠杆为支点撑起了宝能帝国。

相信在这29年的时间里，他有过众多的需要他决断的时刻。有的他做对了，有的他赌错了。

但在冬日暖阳之下，在这一刻，他只想安静地吃下一碗热乎的汤粉。

但望向门外，忽而眉头紧皱，员工组团讨薪、信托排队追债的队伍越来越长，擦了擦嘴的姚振华或许想招手再来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