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谈记者 毛振华

金色晚年乐无边，岁月静好自在天。目前我国康养产业市场规模在10万亿元以上，未来有望成为国民经济支柱产业。康养产业的未来应当回归人性与良知，让“蹭热点”甚至是“坑老骗老”“图谋不轨”的伪产品走开，让国人放心康养、舒心康养。

小镇梦碎，地产康养该醒醒了

动漫小镇、软件小镇、智慧小镇……不知从何时起，“造城”浪潮席卷至养老领域，各类康养小镇开始在各地涌现。

居住在公寓中，平时有护工照料一日三餐、生活起居。遇到生病，公寓旁就是共建医院……老年人之所以愿意拿出毕生积蓄投入康养小镇，就是因为对在这里颐养天年抱有很高期待。然而现实情况是，不少人投资数年后，面对的要么是烂尾楼与讨债无门的一地鸡毛，要么是名不副实的房地产项目。

只需交上数万元预付“养老金”，就能预定老年公寓的床位，可优先入住并享受不同力度的消费折扣；不仅每个季度能领取床位补贴，如果约定期限到期后没有入住，还能全额返还“养老金”……打着“以床养老”的旗号，四川省自贡市大安区葛仙山养老项目在附近市县大肆敛财后资金链断裂。据媒体披露，已知500余名老人超3000万元的预付款血本无归。

在这场遥不可及的等待中，有老人为预订床位卖了房，有老人子女都没了就指望着预订床位养老，有老人到去世都没能入住更没能拿回本金……大批老人不仅攒了一辈子的积蓄打了水漂，还不得不把人生的最后时光耗费在四处奔走讨债中。

类似的情况还在多地上演。据报道，陕西咸阳人蔡先生2012年遇到了颐福阁老年公寓的销售人员，受邀参加关于养老院的宣讲会。在此后两年里，他目睹了不少老人预订养老院床位，“交钱的老人不仅有优先入住权，每年还能拿到10%左右的补贴金，我心动了”。

蔡先生夫妻二人陆续投入30万元预定养老床位，但后续对方承诺的补贴金出现问题。“30万元我交了快10年了，至今仅拿回2万元。”蔡先生说，如今孩子埋怨，自己烦恼。养老院的烂尾楼没有复工，钱款始终没有退还，不知道有生之年能否讨回这笔钱。

调查发现，自2012年咸阳颐福阁老年公寓开工建设以来，大约有800名老人轻信广告宣传，投入数千万元预定床位，结果无法如约入住，也拿不回钱款。10多年来，老年公寓的建设工地上仅建起3栋建筑，其中1栋以小产权房的形式售卖，2栋至今烂尾。

据《康养蓝皮书：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2020）》中披露的数据，全国各区县成功招商并开工建设的康养项目达5000余个，开张并实现盈利的并不多，仅旅居康养就有七成处于亏损状态。经历3年疫情后，这个数字很难有较大改善。

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副主任党俊武表示，目前能看到广告宣传的康养小镇项目基本都是刚刚上马的，原来做过宣传现在找不到痕迹的项目，不少已经破产了。

脱掉养老诈骗的金融马甲

忽悠人的不只是一部分康养小镇。近年来，针对老年人的金融诈骗呈现高发态势，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老年人手中往往存有一笔“养老钱”，再加上他们普遍缺少关怀、识别新型骗局能力弱，遇上骗子嘘寒问暖、花言巧语，很容易上当受骗。

民政部曾披露过一起针对老年人的集资诈骗案，噱头就是异地养老。行骗人杜某宁注册成立德源养老公司，伙同他人通过电话宣传、发放宣传单等方式，组织40余名老人到位于湖南省石门县夹山寺的德源养老院参观考察，并宣称德源养老公司在全国各地都有养老基地，老年人可以交钱办理“全国养老养生一卡通”和“全国养老消费一卡通”会员卡，凭卡打折享受异地养老服务。

但真实情况是，该公司旗下并没有异地养老服务经营实体，老人们交的钱最终进入诈骗团伙成员的个人账户。

专家分析，这属于典型的以非法占有为目的的“办卡”式集资诈骗。异地养老、“旅游 养老”正在成为老年人的养老新诉求，办理会员卡享受异地养老、旅居养老并获得返利，是不法分子惯用的集资诈骗手法。该公司尽管没有养老实体，但通过与多地养老机构开展合作，包括临时租用养老机构场地开展活动、在养老机构加挂该公司牌子等方式，营造公司经营规模庞大、效益良好的假象，属于“碰瓷”养老服务、虚假异地养老。

在一些针对老年人行骗的案件中，养老只是幌子，骗钱的手段往往套上金融的帽子，看上去合情合理，但其实是老人看中的是利息，而骗子盯上的是本金。

在四川的一起诈骗案中，行骗者用“交纳本金越多入住折扣越高”“高额返息到期退还本金”“返还定金并享受折扣入住甚至免费入住”等障眼法，收取各类资金高达1.7亿元。养老机构承诺的高额利息其实主要来自老年人交纳的本金，挪东补西中一旦资金链断裂，不仅高额利息无法兑付，连本金也难以追回，其承诺的养老服务更是空中楼阁。

在不少老人眼中，养老金与金融结合，是保值增值的手段，可以让养老资金更宽裕。但是，钱若是落入了骗子手中，结果必然适得其反。中国老龄科学研究中心老龄健康研究所研究员伍小兰指出，预收费模式在服务行业广泛存在，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也容易产生安全风险。放到养老领域，这种风险更是个人和家庭不可承受的。因此，要从源头上制止一些人打着养老“会员卡”“预付费”等幌子进行集资或诈骗，圈老年人钱、骗老年人钱。

用良心打造康养“良币”

“其实，康养项目能否成功，不在于楼宇多豪华，关键是有健康、可持续的运营模式。需求从来不是想象出来的概念，而要从老年人的真实生活出发。”天津市福老基金会兼职秘书长王金贵坦言，有的康养项目大厅建设得富丽堂皇，可聘用的是月薪两三千、缺乏护理经验的人员，此类养老机构显然难以保障其服务质量。

天津市健康养老集团有限公司运营的康宁津园养老社区的探索值得借鉴。康宁津园配备了一个学历高、年轻化、专业性强的服务团队。在此基础上，将机构养老、居家养老、社区养老三种模式融为一体，尊重不同人群的养老需求。

以老年人最关心的医疗为例，配套的泊泰医院设有诊疗中心、体检中心、健康管理中心和养生康复中心，开通了全国医保联网结算系统。“这里医疗配套完善，医保报销也方便。”患有糖尿病的张奶奶来自北京，在康宁津园住了6年并喜欢上了这里。

在国务院第三次大督查中，康宁津园作为天津市打造医养结合新模式、深入推进养老服务业综合改革试点典型，入选全国养老服务业发展典型案例。目前，社区有1000余位老人入住。

应当看到，当前康养市场鱼龙混杂，良莠不齐。针对形形色色的康养诈骗，老年人要增强防骗意识和能力，守好自己的“钱袋子”。相关部门更要持续规范净化养老市场，用良币驱逐劣币。

当然，来自子女的关爱不可或缺。很多针对老年人的诈骗之所以能成功，无非是乘虚而入——子女工作繁忙，无暇照顾老年人。有刷手机的时间，不如多一些对老年人的陪伴，嘘寒问暖、答疑解惑。亲情不缺位，骗局自然就没了生存空间。